我的無聲老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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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親子教育】

研究計畫助理 自由音樂工作者 吳岱軒

有個聽障爸爸,我們在一個無聲的世界裡,自在表達……

我是一個 CODA(Children of Deaf Adult,聾二代聽人),爸爸是全聾的聾人,媽媽則是聽人。

由於媽媽也來自全聾的家庭,手語自然就成為了我們共通的母語。因此在我的家庭裡,口中說的中文與手上打的台灣手語,成為兩個主要的語言。

爸爸的左右手
我爸爸是長老教會博愛手語教會的牧師,從還在唸神學院時,媽媽就在爸爸身邊協助翻譯,成為他與世界的橋樑,他們形影不離的吸收神學教育的養分,到今天在教會的一切事務上,也是如此相輔相成。

從小到大,我也一直待在這樣一間特別的教會裡聚會,從脫離主日學開始,就一直參加著完全無聲的主日禮拜,雖然我是聽人,我也熱愛音樂,但這種無聲的禮拜,卻讓我能夠真正的安靜心,是我最喜愛的敬拜方式。

從 2015 年 10 月起,因教會來了幾位有學手語的聽人,和聾人家屬參與禮拜;為了讓他們更明白手語的講道內容,每週主日,我就開始口譯爸爸在台上的講道內容。很多人說我翻譯得特別好,有時候比專業的口譯人員還精準,我倒認為這不太公平,因為講道的這位牧師可是我朝夕相處的爸爸,他二十多年來的一言一行、生命經驗,我都參與其中,甚至我的信仰內涵,也深深的受他影響。

爸爸與我一起成長
小時候我覺得爸爸是很嚴肅的人,凡事都有他的規矩,我一做錯事情都會先看他的反應,深怕又挨罵,而且當時的手語程度,也不能讓我充分表達自己的想法。爸爸雖然是很親密的角色,但對我來說還有那麼一點距離。

然而隨著我的成長,爸爸也不斷地改變,變得更多信任,放手讓孩子自己去學習。從國中一路到高中的青春期,爸爸漸漸的讓到二線,讓媽媽來到第一線,面對我一切的情緒與困惑。在這段期間,爸爸慢慢從一個威嚴的角色,轉變成一個默默陪伴、給予支持的朋友。

我們常常一起看 NBA 球賽,討論著今天的戰況,在晚上體育新聞的時段,也會緊抓著播送五大好球的短短一分鐘,一起讚嘆那些驚奇。漸漸的我們會討論時事,分享彼此對事件的看法,我也會很積極的,用盡我所想的到的方法,告訴爸爸最近在學校學到什麼新的知識與觀念,他也總是很有耐心的聽(看),然後告訴我:「你好像我的小老師一樣。」

爸爸,我的榜樣
當我開始體會,成為一個大人所必須承擔的責任與壓力時,爸爸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學習對象。成長過程中,我所看見的爸爸是一個富有責任感、並且以家人為優先的父親。對他而言,為人父母的意義就是奉獻自己,給予無條件的愛。

我也在與爸爸談天的過程中,瞭解爸爸所經歷的一切,才知道過去的他,因為受語言的限制,遇到很多的委屈,即便對父母、手足,也無法清楚表達,只能默默的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,等待被理解的一天。擇善固執的爸爸對我來說,就是一個承擔責任的象徵,就算不被瞭解,也會背起屬於自己的十字架前行。所以在我的家中,人格的教育並不是從規矩約束而來,而是由爸爸身體力行,並讓我發自內心認同並跟隨的。

父母給予的價值觀
聾人在社會結構下有相對的弱勢,在社會角色的養成也要面對許多挑戰,在沒有適當的輔導之下,事實上有不少的人,難以符合這個社會的期待,抑或走偏了路,使人們對這個群體有很多負面的印象。

有趣的是,我從小就不會對打手語有任何的自卑或羞愧,頂多是在別人的側目下會有些分心,忘了要說什麼。這與媽媽很早就灌輸給我的態度、還有爸爸一直以來的自信有關,他們讓我知道聾人跟聽人,好像世界上有不同國家的人,用著各自的語言談話一樣,沒有高低優劣之別。

當我與爸爸在外面對談時,旁人總是會有各種不同的眼光來看我們,可是我很驕傲,我擁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語言!當我和爸爸用手語交談時,我知道我們不會打擾到別人,卻又能盡情談論各自的想法。而當別人看著我們時,我們很樂意分享,讓別人也能了解這樣的語言。

有一位聾人爸爸對我來說,沒有任何的缺憾。我的爸爸用他的生命、他的言行告訴我,少了聽覺並不是缺陷,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活著。這種思維不是一種安於現狀的自我安慰,而是勇於面對真實自我的信心。

我很驕傲擁有一位聾爸爸與手語媽媽,我們用屬於自己的語言,充分了解彼此,分享生活與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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